海螺中未干涸的酒
人类很难感知到公斤、千米,或一瓦特是什么概念。我们能自知的,唯有冷暖、对错,抑或情感的有无。前者的考量就交给计算机好了,它们会给以人类心悦诚服的答案。然而后者,无论如何请留在我们自己身边,用人类独到而地味的方法,像对待珍宝一样对待。
库克认为真正值得担忧的并非计算机像人类一样思考,而是人类像计算机一样思考。我们知道,在不消灭机器本身的前提下,要中止计算机以人类方式思考并非难事:我们只需将其断电即可。但在不进行肉体消灭的前提下改变人类已然了无感情的思维方式,手头上的对策却是一个都没有。能做的无非就是如同对着烧毁的图书馆,或是变为乱石的神像,发出深深的太息罢了。从这个层面上来看,担忧的轻重缓急,亦差可分层,露出端倪了。
心上人的微笑如同古老象牙上清清浅浅的白色光辉,如同绿松石周围缀有小而浑圆的珍珠,如同月光打在我最心爱的诗集上。而计算机只认为那是露出牙齿的表情,会增加面部识别的难度。张爱玲说,若只是喜欢,何必夸张成爱。计算机将其定义为病句,因为喜欢和爱意思过于相近,当中隐晦如一层翳的差别,可以就此忽略不计。保罗·策兰把持着海螺中的酒,在血色月光下的海潮前,静静地睡着了,请永远不要希冀计算机理解这个举动。
海螺中的酒在慢慢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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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永远是这样:我们可以不面对,但不可以让它不存在。有越来越多的人类正在并且甘愿像计算机一样思考,而这正是事实。不近人情的规章制度、被划定在灰色地带的城市流浪者、惩罚先于干预的峻法、势利眼、不良少年、条框下的公德心……这些词语背后的现象,哪个不是我们人类自己一手导演的?但试问,如此的现象——我们能读解出一星半点属于人类自己的同情、温存、像我们共有太阳那般共有的价值观吗?
答案不清楚,也可能并非不清楚,只不过我们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沉默地看着海螺中还剩下的酒。
渐渐地,我们可能不再会期待一封信,一声海涛,或是一个落在唇上的吻。黑夜过早来临,像一口井,一口极深,又极幽冷的井。我们过早地迎来了没有人情之暖的寒冬,只消三分钟就能说完你好再见。
我们汇入人流,成为了模糊深邃的其中一股,缄默,疏离,多余的温情无疑在这个时代被划入倒行逆施的范畴中。无人再将神圣的白色百合放在倒塌的圣坛前,无人再相信一文不值的信仰,破碎的神像已被压成更小颗的石砾,拿去代替沥青,铺平不知通向何处的高速路了。我们摇晃的身影没入亚马逊丛林般,同时又极度理性的城市楼宇之中。熹微的日光被挡住,只有一寸落在了并不久远的过去。我们朝着没有太阳的东方做着早操。
而我们的心脏或将就此,终于停止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