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萝卜头的故事
从有记忆起,我就住在这个不到十平米的监狱里。这里阴暗潮湿,终年见不到阳光。离牢门不远处放着一个马桶,熏得人
喘不过气来。除了人之外我见过的生物都很讨厌,那些苍蝇蚊子臭虫咬得我大疮连着小疮,新疮摞着旧疮,一不小心抓破了就
鲜血直流。监狱里吃的是霉米饭和烂白菜帮子。妈妈总是耐着性子把饭里的老鼠屎和沙粒挑出来。因为严重营养不良,我长得
大大的脑袋,瘦瘦的身子,大家都亲切地叫我“小萝卜头”。
每天,大人们都出去做苦工了,牢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蜷缩在角落把脑袋使劲缩在破棉絮里,内心的恐惧不可名状。
我不敢哭不敢喊叫,害怕那些藏在黑暗角落里的怪物钻出来。
牢房上方那个小窗口是唯一可以看到外面的地方。我想爬到窗口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可是因为没有力气,只能仰着脖子看
着铁丝网的小格子和被小格子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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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里来了一个新的小难友,她说外面的世界可大了,一条马路旁边有好多房子,好多商店。食品店里什么吃的都有,面
包、饼干、蛋糕还有五颜六色的水果糖。我闭上眼睛却想象不出那样美丽的世界,在我的世界里,只有黑白灰。
妈妈由于长期受折磨得了重病,在难友们的斗争下,特务被迫同意让我陪妈妈去磁口小镇看病。我们被锁在遮盖的严严实
实的轿子里,只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孔可以看到外面的天地。难以言喻的喜悦在心里遍地生花。我第一次看到了金色的麦田,葱
绿的树,路边肆意绽放的野花,还有那鳞次栉比白色外墙的房屋,;第一次听到鸟儿空灵自由的歌声,风吹过树叶哗哗的响,
河水叮咚的奏乐,还有沿街小贩挑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的沿街叫卖声;第一次呼吸到新鲜自由的空气,钻进五脏六腑,蔓
延到身体的每一寸,澄澈通透。
这样的世界,什么时候可以再见。
外面的世界是五彩缤纷的,那是我一生最美好的记忆。那些画面夜夜在我的梦里盘旋,我的世界从此有了色彩。每次看着
被铁丝网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我会想,有一天我可以自由地奔跑在蓝天下,像那些小鸟一样,接受阳光的亲吻,呼吸新鲜
空气。我多希望这些可以不是梦。
那一天很快就到了,我们被带了出去。那是我第二次见到外面的世界,或许我们不用再回那个见不到阳光让人窒息的牢
笼。获得自由的喜悦还未尽,却只见白光一闪,妈妈倒在了血泊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吓傻了。妈妈用尽最后的力气对我
粲然一笑:“孩子,要坚强…”我突然醒悟过来,我不要死!我要出去!外面的世界还有那么多的美好等着我去看,我的生命
怎么可以结束在那双沾满鲜血丑恶的手下!
撕心裂肺的痛,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拉成斑驳的光线。现在彻底自由了吗…另一个世界会很安静,不再有这么多纷纷扰
扰。那个梦会在那里实现…
再见…那些我还未来得及看的风景…
后记:小萝卜头入狱时仅八个月大,牺牲的时候,年仅8岁,是歌乐山烈士陵园三百多位烈士中年龄最小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