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时代的双面性
十年前,和朋友道别,常把“写信联系”挂在嘴边。而今,这句话似乎已经慢慢沉寂,取而代之的是“有空打电话”或是“‘伊妹’联系”。
一句话的变更,折射的却是一种生活方式的更替。
随着电话、手机、互联网的普及,打电话、发短信、写电子邮件成为人们主要的联系方式,而昔日作为情感依托、记录历史变更的书信,如今却已渐行渐远。
信息时代,书信不仅从人们的生活中淡出,也正从人们的精神家园中淡出。于是,数十位文化名人不久前倡议,抢救散落在民间的家书。
鸿雁传书,是否成为正在消失的历史?今天的人们,有多少还愿提笔写信?放弃亲笔写信,究竟是进步还是遗憾?
“现在都言而无‘信’了。”老张给这个成语赋予了新的涵义―――光打电话,不写信
如果在十年前,打开邮递员老张装得鼓鼓囊囊的邮包,其中有可能90%都是私人信件。然而今天,这个数字被大大地改写了,用老张的话说,“能有10%就已经很好了。”
上海统计局最新数据显示,上海2004年邮政业务快速发展,全年完成邮政业务总量36.26亿元,比上年增长14.5%。邮政服务门类增多,投递速度加快。全年发送信函5.97亿件,比上年增长10.9%;国际特快专递115.9万件,增长46.5%。
数字的增长,对老张而言就是“邮包沉了、重了”。而增重的部分,主要是商业信函、商场和超市的商品目录、商家的印刷广告和各类对账单。“你看,这里面手写的信封多少啊,大部分都是电脑打印的”,老张敞开一个邮包让记者看。
当了14年邮递员,老张每天都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在他眼里,投递从前的信件虽然麻烦,但似乎更有趣。“那时候,私人信件多,还有很多人给我们在信封背面留言呢,什么‘邮递员叔叔辛苦了!’‘好心的邮递员,祝您新春快乐!希望我的信能平安抵达!’‘尊敬的邮递员同志,此信内有照片,请勿折叠!’等等。每次看到这样的话,都觉得挺有意思的。”
手写书信从什么时候开始日渐式微的?老张说不出一个具体的时间节点,但他肯定“就是电话兴起来的那几年”。
1994年以后,电信行业打破垄断引入竞争,短短10年,发展迅速。目前上海电话用户总数已经达到2100万户,是10年前的20倍,平均每个上海人拥有电话数已经达到1.3部。电话、手机和互联网的普及,使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变得直接而简便,一有事情,往往人们就会很自然地拿起话筒、拨通手机或点击鼠标,提笔写信的人越来越少。
“现在都言而无‘信’了。”老张给这个成语赋予了新的涵义―――光打电话,不写信。
在前一段时间某媒体进行的调查中,对于“你最愿意选择的私人联络方式”这一项,选择最多的分别是“电话”、“E-mail”和“手机短信”,随后是“QQ”、“MSN”,而“书信”选项连前五名都没进入。在被问及“为什么不愿意写信”时,人们的回答主要是“花费时间”、“邮寄慢”和“措辞麻烦”。
老张现在也很少写信,理由是,“电话多方便啊,写信太慢!”
他给记者还讲了这样一件事,前几天他到一家公司送封手写信,没想到,收信的男孩一下子就成了大家议论的焦点,“不会吧?你还有信啊?”“哇,什么时代了,还有人写信,真酷!”“让我们看看,是谁这么前卫?”……
老张怎么也想不明白,写信这个曾经再普通不过的行为,在今天怎么就变得“前卫”了呢?
虽然自己不怎么写信,但是老张还是觉得那些有手写信的日子,离我们的生活并不遥远。
怕儿子不注意,父亲常常连用三个大大的惊叹号
上周五下午五点半,记者见到龚敬儒时,他正坐在外滩附近的办公室里,低头写信。
41岁的龚敬儒是一家航空公司的市场部经理,他说,每周最后一个工作日的五点到六点,是他雷打不动的“写信时间”。
“再等我几分钟,马上就好。”三分钟后,龚敬儒停下笔,把信纸先横折两下,再竖折一下,规规矩矩地放入信封,然后填上邮编,写好地址,贴上邮票,在封口处抹了些胶水,又用手掌轻轻地压合。
一串动作,连贯而娴熟。
上世纪80年代初,龚先生从山东泰安农村考上了上海交通大学,那时家里没有电话,他每周都给家里写信,同时也会收到家里的来信。
“我母亲没读过书,父亲也只上到小学四年级,写信对于他们来说挺吃力的。”每次都是他父亲执笔,母亲在一旁提醒,往往写一封几百字的信,会让两个人在昏黄的油灯下折腾两个晚上。
“别看我父亲没什么文化,可是每封信的开头他都会非常郑重地写上‘敬儒吾儿,见字如面’这8个字。”龚先生说,读家书的确让他感到“见字如面”。村东赵家女儿出嫁了,村西张家猪丢了,隔壁王家盖瓦房了……母亲眼里的这些“大事件”,都会被父亲写进信里。聊完家常,就是他们对儿子不厌其烦的叮嘱,“要吃饱!!!”“穿暖!!!”“好好学习!!!”“注意身体!!!”怕儿子不注意,父亲常常连用三个大大的惊叹号。
那时,村里没有邮局,发信要到30公里外的镇上。“为了给我寄封信,经常是天还没亮,我父亲就出发了,徒步大半天走到镇上,毕恭毕敬地把信放进邮箱里。”他父亲怕邮递员把信落下,每次还要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地盯着邮筒,直到邮递员把里面所有的信都取走,他才放心地往回赶。
每次收到信,龚先生都会拿着小刀,小心翼翼地挑开不知被他母亲涂了多少层糨糊的信封封口,然后找一个没人的地方一字一句、一遍一遍地读。“寂寞想家的日子,家书让我觉得温暖”。
上世纪90年代中期,龚先生出钱给父母家安了电话,电话线取代了信封、邮票,成了他和家人联系的纽带。他保持每周给家里打一个电话,跟父母报个平安,“也没什么好聊的,一个电话,往往用不上三分钟。”
去年春节,龚先生领着妻子和儿子回山东老家过年。儿子找玩具时,翻出了祖母的一个盒子。让龚先生惊讶的是,里面装着的都是龚先生早年写给家里的信,而且按时间顺序编好了号码,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你妈一想你啊,就让我给她读你的信,都读了几百遍了,我都快要背下来了!”父亲的话,让龚先生心里不是个滋味。
在母亲的眼里,“信可比电话实在多了”,她总抱怨“打电话什么都说不出来”。每当想儿子了,就拿出这些信,虽然上面那些由横竖撇捺构筑的文字她不认识几个,但还是认认真真地“读”。父亲告诉龚先生一个细节,从前每到月中邮递员送信时,他母亲都非常紧张,早早就跑到村委会,收到儿子的信,她能开心好几天,时刻把信揣在兜里,逢人就拿出来“显摆”一番,告诉人家自己的儿子可有出息了。
“那一刻我才明白,什么叫‘家书抵万金’”。回到上海,已经10多年没给家里写过信的龚先生,又一次拿起笔,给父母写了一封很长的信。而此后的每周,都有一封家书,让在千里之外的两位老人满怀期待和喜悦。
父亲把打印的信退了回去,责问儿子:“你是在给家里写信,还是在发文件?”
在外企工作的刘明辉每天都忙着“写信”。
上班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OUTLOOK(电子邮件处理工具)”,“每天差不多都要收发20几个电子邮件”。这些不用贴邮票就可以传递给对方的电子邮件主要是商业信函,它们拥有千篇一律的格式,“尊敬的先生,您的邮件我们已收到,您提出的问题我们已获悉……此致,顺安”,刘明辉称之为“填空作业”。
在他所在的外企公司里,无论是订单更改还是开会通知,甚至是病假申请,大事小情都要用电子邮件来解决,“连电话都懒得打”。
刘明辉担心总不动笔,时间长了,字写得越来越难看不说,好多字怎么写都记不得了。“上周,上小学的侄子问我‘碧绿’的‘碧’字怎么写,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下意识地反应就是用智能拼音输入法能把这个字打出来。”
他又给记者看了看他本子上的会议记录,“你看,现在写的字总是缺胳膊少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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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上次写信是在什么时候”这个问题,刘明辉想了半天,然后才给了记者一个非常模糊的答案,“不是7年前,就是8年前,具体的时间,我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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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年前,刘明辉还在读大学,据他回忆,大学的前两年是他唯一用纸和笔写信的时光。刚入学时,宿舍里没电话,接电话还得跑到楼下收发室里,非常不方便。
“那时,班上的每个人都忙着写信和收信”。新生信多,这似乎已经成为当时大学里的普遍规律。每天,生活委员抱着一摞信走进教室,就立即成为焦点,大家都盼着有自己的信,谁的信频繁了,还会互相揶揄两句,“是不是有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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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信、盼信、收信,日子在期待中变得急促而美妙。
刘明辉也忙着写,起初他的信写给好几个高中毕业后考到外地的同学,慢慢地,他的收信人只有一位在北京读书的女孩,后来她成了他的女朋友,现在又做了他的妻子。
“书信的沟通很微妙,容易抒发情感”,刘明辉觉得在追求女朋友这个问题上,书信的作用不容小觑,“在某种程度上是情书俘虏了女友的心”。
后来,宿舍安上了电话,这种及时、便捷的通讯工具,一下子就取代了书信。“收信的感觉虽好,可有电话在身边,我们都没法再忍受这周的祝福对方要在下周才能收到。”
互联网发展起来后,电子邮件又让刘明辉眼前一亮,“既能像书信一样充分抒情,同时又有电话的及时、迅速,这边点发送,那边很快就能够收到。”
再后来,两个人都买了手机,慢慢又学会了用短信传情。
虽然不写信了,可刘明辉觉得他的“情书”并没随之而消失。每当妻子生日和结婚纪念日,他都会打一份“情书”送给妻子,但妻子却抱怨“情书”越来越“水”。用她的话说,打印出来的信“规矩但缺个性,工整却乏真情”。
与此类似,不久前,宁波某高校的学生给父母寄了一封打印的信,父亲把信退了回去,责问儿子:“你是在给家里写信,还是在发文件?”
“见字如见人”,做父母的宁愿看到儿子歪歪扭扭的字,也不愿看电脑打印后中规中矩的字、没了个性的字。在他们眼里,蘸着笔墨的书信,字里行间,流露的都是温情。
看法图的是又快又便宜
上初中时,老师要求我们写一篇书信体裁的作文,那好像是我唯一一封写在纸上的信。我们班上,写信的人好像也不多,一般都和父母用电话联系,与从前的好朋友基本是用手机发短信,又快又便宜。有时也想写封信,觉得很有情调,可一想到,一封信要在路上晃荡那么多天,才能到收信人的手里,就没情绪了。
赵力南 大学生 19岁
高中的时候,通过一本文学杂志交了几个笔友,一直书信联系。工作以后,闲暇的时间少得可怜,和笔友的联系就慢慢疏淡了,后来就没了联系。有时也会拿起笔,想写封信,可是却想不出,能写给谁呢?
秦丽梅 会计 33岁
不是不想写,就是觉得写信挺麻烦。
家里不要说没有信纸、信封和邮票这些东西,就连笔都不太多。就像前几天,我要记个朋友的电话号码,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支好用的笔,最后还是记在了女儿的电脑里。要是真要写信的话,还要特意花时间跑邮局,多累。
孙世广 工人 39岁
书信,蕴含文化内涵
很多人都觉得我挺怪的,放着电脑、打印机不用,非要用纸和笔写信,他们的观点是很少有年轻人现在还拿笔写信。可我觉得最能表达感情的还是传统的书信,相比之下,电子邮件和电话更像快餐,传递信息迅速、快捷,但是传递感情就显得单薄了。在信里可以写“妈妈我爱你”这样的话,但是要在电话里这么说,总有点难为情。
陈汶 记者 26岁
打电话和写电子邮件都让我有紧迫感,一时不能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常常不是忘了说这个,就是忘了说那个。写信时,可以展开信纸,慢慢酝酿,字斟句酌,即使写完了忘记什么,还可以在邮寄前加在信的末尾。
邹学健 医生 38岁
从前当兵时,经常写信收信,那时主要是跟家里通信。现在大家都复员了,当年的战友们也已经分布在天南海北,但是大家分手时约定了“保持书信联系,保持战友情谊”。虽然现在电话很方便,但是我们都没忘从前的那个约定。写了这么多年信,我感觉书信不仅是维系情感的纽带,它还有很多学问,集文学、书法、礼仪于一体,用纸、封笺、乃至折叠都很有讲究。女儿现在在北京读书,为了让她体会书信中蕴含的文化内涵,在她入学时,我就和她约定,每月我们互通一封信。
仇晓 公务员 47岁
写信,抑或不写,无关是非。保护也好,替代也罢,作为时代的烙印,书信无疑是几代人的情感依托,虽然渐行渐远,但影响仍在。而人生的故事,在信里,也在信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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