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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到黄昏的时候了。

夕阳缓缓溶化在水中，点燃了九龙照壁的倒影。一条船，近了。他站在船头，看着一天的收获，还算满意的点点头，叼上一支烟。小船分开河水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他却是一副摩西横渡红海般的神态。他和船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又黑又长，像一条大鱼跟着船尾游曳，又像是在红绸上泼下的一道墨痕，突兀而又深邃。

文德桥，在千百双脚下呻吟，鼎沸的人声震得天空微微颤抖。一个空瓶从桥上抛下，落水声发出一半就被喧嚣吞没。烟头一惊，掉下两三火星。他像鱼一样敏感地察觉到了河面上那一圈不自然的涟漪。水痕成了一条折线，船头指向那波纹的方向。他递出长竹柄的尼龙网，一兜，将空瓶捉住。做完这一切，他又靠在船舷上，看着桥上来来往往的人。

他在这条河上做清洁已经很多年了。

黑色在河面铺开。当河黑得没有一丝杂质的时候，两岸的灯也亮了，秦淮河的夜是不寂寞的。百年来文人骚客的精魂还在这儿行吟，那些古雅的诗句还在窗棂间回响，隋唐的金箔点缀了夜空，六朝脂粉的香风还在巷陌间穿梭。夜晚的秦淮河是寂寞的，吸收了太多两岸的影子，河水也变得忧郁起来，不声不响，黏稠地流动。这深黑之下，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他点燃船头的一盏小灯——避免被画舫撞上。火星在黑暗中明灭，照亮他黝黑的脸。而他的眼睛，像星星一样炯炯有神。他不怕这黑水，他的网捞过每一寸河面。他了解秦淮河，就像了解自己脸上的每一道皱纹。就着矿泉水，他开始吃早上带来的最后一块烧饼。吃完，他拾起掉在衣襟上的饼屑，抛入水中，不用看也能感受到鱼儿争喋的欢欣。

他回过神来，掐灭了烟，他觉得自己像个渔夫，只不过渔夫捞的是自己想要的，而他捞的是自己不得不要的。

为什么河流还能优雅的流淌？其实每条河的背后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