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水波里，深深浅浅的摇晃着。

远处连绵的黑色的山影，缓慢的移动着，没有方向。坐在船头，风一刻不停的吹着。山上的寺庙里传来铜钟的声音，一声两声，漾起月夜的涟漪

这钟声，好似有某种令人亲近的力量，带我回到时光的缝隙里。像是幼时睡在外婆的怀里，外婆时起时止的鼾声，和手里蒲扇断断续续送来的微风，以及那微不可闻的外婆的呢喃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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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贪恋外婆手里蒲扇带来的清凉，那阵鼾声起的时候，我不自觉的翻动着身子，风就又起了。扇子轻拍着空气里浅浅的浮光，发出院子里香椿树叶摇曳时的轻唱。我喜欢望着外婆的脸，她脸上的神情富于变化，时而笑，时而皱起眉头，不知在为谁的悲伤而心疼。大概外婆的梦境总是妙不可言，就像外婆讲起故事的时候，会咒骂大灰狼，同情小白兔。当外婆在睡梦中呢喃，我喜欢趴在外婆的嘴边，听一听外婆的呓语。那隐约是首歌谣，是这月夜里歌谣，令我情不自禁想起夜空里悬垂的星，流过旷野去，流过山峦去。外婆的呓语总是最为动听。

视线渐渐模糊，我靠在外婆软软的怀里，眼前变得漆黑。外婆平日爱用的一种药草的气息混着木檀床的香气，拌入我渐渐均匀的呼吸。那个夜晚，我还记得的月光，大约是我所望到的院外地上布满的白霜，还有月光下一把摇摇晃晃的竹藤椅。那时也许已经做着梦了。我梦到，外婆抱着我坐在那把竹藤椅上，一边挑着菜，一边唱着老调的歌谣。

三声、四声……回荡的钟声是月夜下的竹影和莲叶，月光笼罩着它们，不知是否也笼罩着山的那头。江水里映着些许缤纷的光，金色的睡莲一样，在这静寂的夜晚里悄然盛开。风中起了皱，摇摇晃晃，灯影憧憧，都被时间远远拉到了身后，清澈的，看得见，触不到。

抬头仰望起天空，阑珊的星星朦胧着我的想念，渐渐有了睡意，被月光怀抱着，周遭是初夏宁静的湖水。一如幼时在外婆的蒲扇下甜甜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