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病愈发严重了。

她乌黑的头发似是一夜变得花白，原本强壮有力的双腿，竟已支撑不住自己瘦弱的身体，不得已半卧在床。外婆时而清醒，时而像在梦中。清醒时，她还是那个慈祥亲爱的外婆，可大部分时间，她却像个孩子般闹着，要人哄着。

自从外婆突然晕倒后，我们才发现，那个强壮健康的外婆，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老到站不起来，老到口齿不再清晰。她为儿女，为丈夫操劳了半生，好似终于找到理由休息了。

妈妈把外婆接到城里来照顾，初到家里，外婆有些兴奋，又有些拘谨，好奇房间的一切，却蹑手蹑脚地活动着，生怕碰坏什么物品。尽管妈妈说了很多次“这就是您的家。”

下午，妈妈出门买菜，外婆还在熟睡，我在自己房间玩。隔壁房间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我心中一阵忐忑，赶紧到外婆房间查看。推开门的一瞬间我惊呆了，“外婆，你——”我尖叫出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见外婆拿着两三张湿纸巾，跪在地上，擦拭着地面。她见了我，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解释道：“外婆怕把你们的家弄脏，给你们擦一擦。”“外婆，不脏，不脏……”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在外婆真诚却简单至极的话语前，好像所有说辞都显得苍白而无力。外婆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她的伴侣、左邻右舍、儿女、儿女的儿女，所以她尽可能地爱着每一个人。

“妈，地上多凉啊，快去床上。”妈妈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她把菜放在一旁，扶外婆上了床，帮她掖好被子，“以后不准你擦地，要听话——”妈妈抚着外婆的头发，深情地说。

之后的之后，外婆去世了。

妈妈的妈妈去世了，妈妈的眼眶红了好久，她不想让我看见她的伤感，总是刻意回避我的目光，我理解妈妈的忧愁，尽力不去看她。而我却时常想起外婆，想起她对我的种种好，想起她给我做的椰子酥，想起她给过的我的无数温情……每每想到这些，不禁有些心酸，这样朴实，这样默默奉献的外婆，为什么我没有多爱她一点？

如果，如果外婆没有生病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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