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尽头
我十三岁那年,因为实在对窗外每天拖着汽笛不分昼夜地呼啸而过的火车,我们举家从城西搬到了城东一座安宁些的小区。宽敞的楼距、优美的环境,我度过了一段安宁非常的日子。
直到三年后的某一天,这份宁静被打破。我的上学路上突然出现一个奇怪的人。那是个老人,在的印象中,他似乎总是穿着一套半旧的蓝衣服,一手挎着个布包,一手拄着根拐杖,在小区并不宽敞的外楼梯、小路、平台之间来回地溜达,破着只脚,神情迷茫。我那时离老远看见了他就想绕路,因为他那样子,实在像是从某个精神疾病防治机构跑出来的,让人着实害怕。几个月后,我去奶奶家玩时无意间提起了他,才知道他不是什么疯子。我奶奶认识他,这并不让我惊讶,毕竟我生活在一个人口只有几万的十八线边境小县城。提起那个老人时,奶奶叹了口气,“他去年得了脑梗。”那之后我不再怕他,但仍不愿接触他,这一次是因为他让我想起爷爷。爷爷因脑梗在我搬家那一年的冬天离世,那是我心中永远过不去的一道坎。那时病痛让爷爷变得固执又悲观,不肯接受医生多运动的建议,整日躺在床上自暴自弃。
家人都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要我去劝他。可我却任性地不愿去劝,甚至常常发脾气,惹他生气。爷爷走后,我渐渐意识到当年的我是个怎样的混蛋,但一切都已来不及补救。我现在每每回想起那一切都忍不住问自己,如果我当初能做些什么是否一切都会全然不同。而在我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躲避他视线的同时,他却仿佛发现了我不再绕着他走,煤炭等在我的上学路上冲我问一句“上学去啊?”成了他除了遛弯外的又一项“日常工作”。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就只好礼貌性地笑一笑,回一句“嗯”。这种略显尴尬的气氛是在那个学期的末尾被打破的。
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我的心被暑假将至带来的快乐填满,捧着从学校拿回来的大包小包往家走。我身旁是两个因要抄近路买东西而和我同行的同学,我们一边聊着暑假的计划一边笑着,打打闹闹地走过那条小路。我目送我的同学出了小区门,然后转身,看见他正坐在楼前的台阶上,脸上带着笑意和怀念。“年轻科真好啊。”他突然开口,我怔了一下。“什么?”“年轻可真好啊,我这把老骨头的路,就快走完喽。”夏日的阳光从他背后倾泻,映照着他脸上分明的沟壑。我仿佛突然被带回那个冬天,暖黄的夕阳从窗口斜照进医院的病房,爷爷躺在各样的仪器中间,流着泪对我说:“年轻正好啊。”下一个瞬间,我鬼使神差地走近了那个老人。那天,我知道了他有一个女儿在南方工作,有一个外孙子,在外省度大学,还有一个老婆在一年前因病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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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那正是他拄着拐杖突然出现在我上学路上的时间。我突然意识到我又一次站在了分叉的路口,做些什么或是什么也不做地袖手旁观。我选择了前者,我无法看着自己再走上从前走过的老路,犯从前犯过的错。我开始每天主动打招呼,在空闲的时候陪他聊天,带一些自己烤的小糕点送给他,我想努力,将裹挟着滚滚烟尘向他倾轧而来的那从他身边推开。日子在我们的招手、微笑、早上好中缓慢流过,也在他日渐迟缓的反应,日渐笨拙的行动和日渐含糊的口齿中淌过。第二年的冬至,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那条小路上。那天他出门买菜,突然犯了糊涂,找不到回家的路,在绝望和迷茫中爬上一栋居民楼,从走廊的小窗跳了下去。他终于走到了。现在我依然每天走过那条小路去小学,但那路已永远地归于沉寂。我时常会想起那个等在我上学路上同我打招呼的老人。我不知道我是否给他的来路添了些许温暖和欢愉,但我想要感谢他,给了我一个机会去弥补去救援。从他拄着杖出现在那路上的时候起,他那通往尽头的路,就以一种奇妙的方式,永远地镌刻进了我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