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夜里，是寂寥而冷清的。

没有鸡鸣犬吠，只有空旷的田地里带着丝许惨烈的蛙声。

饥饿和寒冷。

我只能感觉到这些。

我四肢无力地趴在垃圾堆旁的一潭脏水里，气若游丝。我勉强地移动着我的头，在脏水里，我看到一弯摇曳的新月，还有，一只狗。一只又脏又瘦的狗。

是的。我是一只狗。是这个小城里人们谈之色变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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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念以前住在大房子里，每天都能吃火腿肠的日子。可是两天前，我从那里逃了出来，在我看到邻家的“乐乐”被运尸车拉走的时候。

上帝作证，我不想死。

街边的墙上贴满了一张又一张的传单，冰冷的月光照在上面，微微弥漫着阴森的气息。我不敢细看，那几乎是我的死亡宣判书。

忽地，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恶作剧一样突然开大电视机的音量。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女声突兀地灌进耳朵里：“我县狂犬病猖獗，请各家各户尽快打死所饲养的狗……”

我一愣，哀嚎一声，顾不得奔跑时伤口撕裂的剧痛，飞快地窜入那一大堆秽物里。

夜，离去了，寒冷依旧。

我是被饿醒的。

我使劲撕咬着一只残破的旧桶，却不敢发出丝许声响。为什么?我的付出，竟得到这样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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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艰难地眯着眼睛，看狭缝中的光亮。

我的视线对上一双深凹的眼睛，溢出满满的无奈。

那是一个衣衫佝偻的老妇人。

她停下继续刨废物的手，背着大大的竹篮，站在那里，眼神犀利地盯着我。

阳光碰到她单薄的肩膀，散落了一地冰凉。

我颤抖着，嗓子里发出微弱的残缺不全的混音。我知道，我在哀求她。

她没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留给我一抹蹒跚的背影。

也许，我该庆幸。

这时已到午休时间了，街开始清静起来，空气里只回响着悦耳的钢琴声。我知道，离儿不远，有间漂亮的琴房。

可是我太饿了，我必须去找吃的。否则我还是会死的，我不要那样。

沿街，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小心翼翼地爬着。

没有食物，这让我绝望。

我在琴房的门口停下，倚着漂亮的落地窗缩成一团。

钢琴前坐着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子，脸上有笑得很好看的表情。她让我想起我的主人，那个有着甜甜酒窝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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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呜咽了一声。

琴声停了，女孩子转身，惊恐地看着我，突然像躲避瘟疫似的猛退一步。

呵，原来我是这么可怕的东西。

我打算离开。女孩子却犹豫着跟了出来。

可是，我闻到了尸体腐朽的恶臭。

我知道，我的命运，终将是逃脱不了的。

运尸体的车停在了路边，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已经僵硬的狗的尸体。

他们握着长长的木棍和钢管子走过来，眼里除了呆板，就只剩下麻木。

痛，袭卷了我的每一根神经。棍棒毫不留情地挨在我瘦小的身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惊天动地地叫了声，夹杂着我的怨恨以及一切。

当棍棒准确无误地想我的头挥来，我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子。她愣愣地立落地窗前，手指紧紧扣在一起，闪着冷光的眼泪从她苍白的脸颊上滑落。

也许，我不该怪她，她只是个孩子。

然后，我不再叫。闭上眼，泪滴落在地面上，潮湿了一片。

也许，在人的眼里，我真的就只是一只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