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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杯中的茶叶第四次被水冲起，当爷爷的一声叹息溶入茶中，当沉默被认为一种无奈的回应时，我知道，爷爷同意和我们一起到城里了。然而，走到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我多次看到爷爷的回眸，那深沉的眷恋与无以言表的无奈，最终都化为一滴浑浊的泪水，滴落在他挚爱的那片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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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那个略显破旧的小院落、那片黄土地寄托了爷爷的全部感情，但我更相信爷爷对土地的爱源自习惯，源自岁月。我还知道，面对富足而闲适的城市生活，那片朴素的爱会很快被替代，毕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不会让人舒适，至少在我看来。

然而，爷爷一天重似一天的叹息证明我错了。爷爷总是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讲起晨曦中报晓的公鸡、井边喝水的黄牛、田间跳跃的鼠，以及家里鸡窝狗窝的位置，小园里的瓜果，温煦的阳光下街头的聊天……每每讲完，爷爷都以一声叹息结尾，接着是欲言又止。我知道那说不出的是一个愿望，虽然简单却无比强烈。

爷爷关注所有电视频道中所有的气象节目，他对天气变化有一种超乎常人的敏感，每到二十四节气更替时，他都像节日一样宣布给大家：“明天就小满了，‘小满前后，安瓜点豆’，今年雨水好，园子里种几棵辣椒，秋后都不用买了。”爷爷说，家乡的土地是他的老朋友，是他的衣食父母，一天看不到黄土地，就不踏实不心安。我不理解爷爷执拗的爱，将生命中那样深的情感寄托在在我看来没有生命的土地上。直到爷爷一段时间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忙碌的身影到处诉说着满足。我以为，爷爷的固执终于消融了，接受了城市的生活。然而我又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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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我去找爷爷回家吃饭，到楼下老爷爷下棋的地方找，没有；到老年人唱戏听戏的地方找，没有；到人们遛狗散步的地方找，也没有。正当我满心疑惑时，我的目光锁定在楼前废弃土地上侍弄植物的老人身上。在夕阳的余晖中，他弯着腰，用小铲子铲除杂草，几棵嫩苗在微风中摇曳着……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爷爷对土地的热爱厚重得就像脚下这片热土，那份情感是用岁月的沙累积而成的山，掺杂着日复一日的心血、汗水、希望和感激，这淳朴的爱已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改变了。

终于，爷爷七十大寿时说出了自己埋藏了几年的愿望——“回家”，说话的神情就像一个寻找庇护的孩子。这个“家”，不是都市中生活富足的“家”，是故乡，是破旧的小院落——土地才是爷爷情感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