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做个有尊严的人
我的表弟和亲弟在济南开出租车吃百家饭。他们和我共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一个白班一个夜班,昼夜不停地穿梭大街小巷,辛苦紧张,挣钱不多,可是怨言很少。即使大发牢骚,迷茫困惑,那表情也是自嘲似的,带着淡淡的调侃和幽默,跟我说今天把五十当成了一百,把二十当成了五十,让人占了大便宜,这个工作日就算白忙活了。然后他们就变成了潇洒且沉默的人,深陷在长长的软软的沙发里,跟在老家的媳妇煲着电话粥,把电视频道调来调去,一直到困意涌上来。
他们是简单的男人,过着简单的生活,不问来处,不求出口,表现着对这个社会最宽容和最强大的适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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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开夜班,到凌晨零点左右的时候,他就把车停到某个熟悉的路口,有时也停到小区外。锁上车门,坐在车内似睡非睡。因为下半夜总是生意稀落的。有一次他刚睡着,两个男人拍着车窗叫醒了他,给他两百块,要出济南城,到一百公里外的另一座陌生城市去。弟弟打我的手机,问我能不能去。他的声音告诉我,他是非常想去的。我担心他的安全,说你别去了,谁都想挣钱多一点,可自己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你别忘了我两岁的小侄女还在老家天天喊你的名字。弟弟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第二天早晨回来,他说他还是去了,不过先在高速路出口登了记,又给出租车公司打了电话,验证了对方的身份证号码。他拉着那两个乘客一路飞奔,到目的地的时候人家付钱时多给了六十块钱,很诚恳,说是听到了弟弟打电话的内容,这六十块钱就当给他的女儿买一点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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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很感动,他觉得遇上了好人。在他眼里,好人就是能够尊重他这个职业的人。但他也听从了我的建议,再也不去城区以外的地方。很多出租车司机都希望碰到远途的乘客,有时一天下来拉上两位,挣上两三百块,就可以把车开回来休息了,洗个澡,吃顿大餐,或者干脆蒙头大睡。但是我没少听说电视台报道司机被抢劫的新闻,有时是漂亮的女孩子上来搭车,到了终点才发现有一群身强体壮的男人操着家伙等着你;有时会是一个男人上车,在半路会突然说去接个人,再坐上来几个同伙。这都是事先有预谋的。如果司机缺乏警惕性,事先准备不足,特别是在晚上,往往沦为受害者。轻者被劫财劫车,重者连性命都会丢掉。
??表弟还好一些,他是白班,又是有着两年经验的老出租车司机。当然这与他的年龄还是不相符的。他才24岁,去年刚刚结婚。他的妻子已经怀孕八个月了,独自在家里等着他。等着他攒够了钱回去,才能去医院迎接宝宝的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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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是严酷的,人总是要生存,而且是有尊严的生存。只是,靠自己的辛苦来赚钱,不管是不是危险,是不是劳累,甚至是不是值得,心安理得永远是最重要的。
那天我的一个老同学登门拜访,正好两个人都在家歇班没有出车。我们出去吃饭,事先讲好了哥俩请客。吃完饭付账的时候,老同学抢着掏钱,说开出租车不容易,挣的是辛苦钱,这钱还是我来掏吧。他们坚决不肯,坚持付了八十块钱的饭费,每个人四十块。老同学走了以后,弟弟像开玩笑似地说:我知道他的钱是坐在带空调暖气的大办公室,轻轻松松挣来的,他可能觉得这钱比我们容易些吧。后面的话没说,可是我心里清楚他想表达的意思,他是个有基本尊严的人,不会容忍在钱的问题被人有丝毫的同情和怜悯。
一分一文,一事一物,不管我们存在于哪个阶层,做个有尊严的人都是要恪守的最基本的准则。只有做到这一点,所谓的幸福和美好的一切才有最现实的意义,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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