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逆流
6月21日,雨。我,我爸,我妈,我的房东,紧紧凑在电脑前面,盯着屏幕。我努力输入自己的高考信息,在错了好几次之后,终于见到了自己孕育了十二年的果实——是苦果。房东摇摇头走开了;妈低声呜咽,抹着眼泪回了自己屋;爸暗叹一声,点一支烟,不说话。我的心跳漏了拍,脑子开始发胀发热,满心满肺都是些不切实际的自我安慰,最后,只剩一个想法: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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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0日,晴。我沉溺在悲伤的泥沼里不能自拔,妈推开半页门,探出头来:“儿子,起来吃饭。”她笑眯眯的,哪有一点悲伤的样子?吃饭时,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心里的疑问,爸就笑着问:“你们的成绩今天出还是明天出?”我更加疑惑,因此没有接上话。妈说:“今天20号了,我听说你们要21号才出成绩。儿子,妈妈相信你!”边说边朝我宠溺地笑笑。我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问:“今天是多少号?”“20啊。”我再镇定不了,慌忙翻出手机看日期显示——20日!我死死地盯着手机,心跳逐渐敲成了鼓点。我一把夺过爸的手机,看,20号!我又抢过妈的手机,看,20号!我的面孔发白,大脑运转变慢,突然,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也许,上天还是眷顾我的。
6月19日至6月9日,天气温和。像我渴望的那样,仍在继续。我真担心它突然恢复到正常顺序,不过,它没有。我必须把握上天给我的又一次机会,开始慢慢回忆高考时的题目。唯一遗憾的是,每一天,爸妈都会忘记“前一天”(当然是我的前一天),我的过去是他们的未来。我无法与他们分享我的喜悦,只是装作不经意,以爸的名义买一张必中的彩票。我期待着,准备着,第二次参加我的高考。
6月8日至6月7日,风。我轻松做完所有试卷,就像顺手关门一样简单。放下笔的那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站起身,凭窗喊了出来:“我是高考状元!”全然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6月6日,晴转阴。我理所当然要睡懒觉。然而老妈急匆匆的敲门声击碎了我的美梦。“班马!”她吼道,“你怎么还不起床,明天就要高考了,你不急,我都急!”我翻个身,看到太阳刚刚冒出头,眼前都是虚幻的流光,我干脆闭了眼,闷闷地回答:“妈,我不考了。”门外骤然没了声音。顷刻,爸冲了进来,门板撞在墙上的声音震耳欲聋,使我惊醒:在他们的意识里,我明天要高考。爸愤怒又无奈,吼着:“起来!你是放弃专业户吗!这么次次碰到困难就放弃,对得起我和你妈吗?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啊!”他扬起手,举了很久,但终究没有落下。我爬起来,心里蓦然一惊:还没停止!
6月6日至1月21日,天气多变。我彻底崩溃。哭过,努力过,坚强过,放弃过,放纵过,疯疯癫癫,浑浑噩噩。我甚至尝试过死亡。在前一天摔得眼前一片黑暗,第二天却如约醒来,躺在床上,窗外是温和柔美的阳光和婉转明丽的鸟鸣声。不会停止,尽管我跪下祈祷,苦苦哀求,但上天没有再次怜悯我。每一次从梦幻中醒来,我习惯看日期,从前在我眼中美如天使的生日的数字,一天天减少,仿佛魔鬼催命的符咒。我无法逃脱。在前一天,无论我做了什么,去了哪里,第二天都会从床上醒来。我的生命彻底失去了意义,哪怕最基本的、活着的意义也消失殆尽。我的身体越来越矮小脆弱,面容越来越稚嫩,我的心却越来越老化,每过一天,上面就多一道折磨的阴影。我麻木,清醒,麻木,清醒,麻木······
1月20日。我在襁褓里,朦胧的眼里是温柔美丽年轻的妈妈。我尽力展现一个婴儿的乖巧 和美好,而她,笑得那样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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