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腰鼓队
“咚恰咚恰,咚咚恰咚恰……”楼下的大街上,突然传来了热情而奔放的腰鼓声,像夏日的骤雨,密密集集在燥热的空气中铺散开来。准是腰鼓队来“巡回演出”了。虽然没有看见队伍,但是一群精神抖擞的老太太身挎红色的腰鼓踏着秧歌步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腰鼓,顾名思义,是一个红彤彤的小鼓,吊在腰间的,有两面鼓面。就那么根长长的红绳子,连接着腰鼓,背在腰肩。还有两个小鼓锤,敲一敲的。羽的婆婆也是腰鼓队的一员。这腰鼓,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让婆婆一背上,就年轻活泼了许多,还像是一个小姑娘,扎着蜻蜓似的红头绳,跳一跳的。
在羽的记忆里,总是在天空晴空万里,太阳明亮而不刺眼的时候,婆婆会带顶小红帽子,穿上平底布鞋,背上小腰鼓就出去和腰鼓队的那帮老太太集合练习敲腰鼓了。不一会儿,渝高公园那边就会传来清晰而有节奏的腰鼓声。打鼓的打鼓,击锣的击锣,很有节奏的敲着那单一的老曲调,老是听,也会觉得枯燥无味了。腰鼓队平时练习的时候会总呆在一个地方,不管是大热天儿还是飘飘绵绵细雨,总会在公园那个树影繁茂的林荫地练习,夏伴蝉鸣,冬伴寒风。偶尔,腰鼓队也有表演。表演那天,婆婆她们一行人穿着很鲜艳的衣服,脸上的腮红凃得十分夸张,兴高采烈的在大街上排好方队走着。不顾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边走边敲,羽不知道她们去哪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漫无目的的走。是给大家表示“唉唉唉,我们来了!”呢,还是想给大家展示她们独特的习俗呢?
反正能把众人涣散的目光凝聚到她们一行人中来。婆婆很满足,每次表演回来,都带回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羽一直认为婆婆打腰鼓很不错,她也很喜欢腰鼓,经常抱来玩儿,拿着鼓锤叮叮咚咚的敲着她自己的乐曲。不像婆婆她们敲得那么千篇一律,小孩子嘛,乱敲都很活泼,有着自己的风格,有着浓浓的童真与纯真。这时,婆婆总会欣喜的坐在一边,拍着手说“小羽乖,小羽也喜欢腰鼓”之类的话。最初,羽的婆婆总是教羽她们腰鼓队里的节奏和曲调,每当那时羽总会大喊大叫“不要不要”,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拒绝接受培训。弄得婆婆也无可奈何,只有由她去了。羽坐在一旁暗自高兴,敲得更是不亦乐乎了。
羽其实很喜欢她婆婆的。尽管婆婆爷爷更偏心喜欢羽的表姐凯茜。不是因为羽不乖,后来人家羽上学后还当上了学校的大队长哩!婆婆爷爷更喜欢羽姑姑的女儿—美籍华人凯茜,可能是老人家喜欢姑姑的原因吧,因为姑姑在美国,离家远,又能挣很多很多的钱。而羽的爸爸,在中国,又要陪他们俩老人家,还要天天出去赚钱,怎么着啊?!所以只好在家里研究经济,还卖卖氙气灯和红酒,但要是股市一翻脸,一天几乎没有收获。差不多,在羽她们家,钱决定地位,钱就是地位,地位就是钱。可怜啊……尽管如此,羽还是很喜欢婆婆爷爷他们的。她那时还很小,有些东西不懂,只知道婆婆削一个桃子给她吃,爷爷抱抱她,婆婆爷爷就喜欢她。婆婆给羽削过桃子,爷爷也抱过羽,所以羽相信婆婆爷爷是爱她的。
羽记忆最深刻的,是大家都住在老房子的时候,婆婆买了好大一袋子的水蜜桃,装在红色的塑料口袋里,袋子晃一晃的提回来。婆婆有点胖,宽宽的背影贴在厨房的墙上,被放大了好几倍,看起来有几分慈祥,颇有点俄罗斯的胖奶奶的味道。婆婆是在洗桃子。好美得桃子啊!柔柔嫩嫩的,还有一团晚霞般柔和的红,上面还有女孩子脸上那种毛茸茸的细毛,密密的,可爱极了,馋得羽直流口水。她趴在桌边,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剩下的那一盘桃子望。婆婆端着一盘还在滴水带着桃子出来了。她一屁股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沙发那一截就立马不由自主地凹了下去。婆婆背靠着沙发,拉过垃圾桶,拿起一个细毛上还带点儿水珠的蜜桃,削了起来。羽的目光来了个360°大转弯,追随到婆婆的手上。婆婆右手拿着水果刀,左手拿着桃子,桃子在婆婆的手上旋转着,皮儿也就一圈一圈地被削了下来。婆婆削水果的技术极好,皮儿削下来不会太薄,也不会太厚,刚刚好,又不会断,很长。羽有时就把这些水果的皮儿拿来打扮打扮自己,缠在脑袋上,像长了两条长长的卷卷的辫子。婆婆是没看见吗?若无其事的继续削着。一会儿,婆婆终于抬起了头,桃子也削好了,白白生生的,甜得好像在滴水。“小馋猫,早看见你啦,来吃吧!”婆婆把削好的桃子往羽手上递。羽像得到了什么宝贝,抱着桃子,左看右看,然后不顾一切的大口大口地咬了起来,变成“爱不释嘴”了。这桃子的口感果真没辜负它的外表,入口时,果肉又细腻又滑润,还很嫩,软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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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很甜,甜而不腻,清香的甜味充满了羽的口腔,甚至连肠胃也荡气回肠。羽两眼水汪汪的盯着桃子看,生怕桃子不在了似的,都快成对眼了。婆婆在一旁看着“呵呵”的笑了起来。不知羽为什么对这件事的记忆那么深刻,是因为那大大的桃子吗,还是对婆婆挥散不去的爱呢?羽也不知道,但这是幼年挥之不去的记忆。
一天,腰鼓队和渝高公园的管理人员吵翻了。渝高公园说:“你们把锻炼身体的人吵着了,要敲呀,自己去外边儿敲吧!”腰鼓队的说:“我们敲我们的,有啥呀?公园是人人都可以进的,锻炼的人可以进,我们当然可以进咯!敲腰鼓也是锻炼,你们公园不能不讲理撒!”两方在一边儿争,乘这个时候,羽她们那一帮小孩就风似的跑到领头的那个大鼓那儿去,使劲儿敲,没抢到鼓锤的就用手拍用手捶,似乎要把把积蓄了好久的力气全部敲了出来,那么歇斯底里,像想要把鼓面儿拍烂了似的,噼噼啪啪的弄得不得安宁。在加上那群小孩儿矮,差不多就那大鼓那么高吧,还得踩着边儿上的铁杆,勾着身子,趴在鼓面儿上,人又多,她们就像分月饼似的把鼓面“分”得七零八落,形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但我想,可能坐着直升飞机到上空去观看,可能场景会更加“壮观”吧。就这样,那边的大人吵得唾沫星子满天飞,这边的小孩敲得手发麻,噼里啪啦的响成一片。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羽她们敲得也越来越小声,后来实在害羞了,全都红着脸“呼啦啦”散开了。羽的婆婆也觉得这样吵着没意思
,在渝高公园走了几圈,拉着羽回家了。羽发现,每次路过那个“人围区”的时候,婆婆总会向那儿望望,从婆婆的眼神里羽看到,婆婆好像决定了什么事情。
腰鼓队终究是斗不过渝高公园的,被渝高公园灰溜溜地赶到了外面。但是腰鼓队还“有”面子呢,长长的队伍排在公园门口的大坝子上,还是那么单调的曲子,但是敲得越发气势磅礴了。羽发现,婆婆没有以前那么爱去腰鼓队了,而更多的是陪爷爷去公园里散散步。再后来,腰鼓队又被撵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羽的婆婆突然病了,病势凶猛。那天,爱旅游的婆婆说服了极不情愿出门的爷爷又准备出去玩儿。凯茜也来玩儿了几天了,他们决定把她先送回家去。婆婆背着凯茜上楼下楼爬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刚进凯茜她们家门,才坐下了沙发,婆婆忽然晕倒了。马上送往医院!随着救护车的“呜啦呜啦”声,到了医院。羽只记得她去那个简陋的医院看婆婆时,爷爷叫羽给婆婆问好,羽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婆婆好!”婆婆睁开眼睛看了羽一眼,没有力气回答羽,只是又吐了一身,花花绿绿的,护士小姐急忙给婆婆擦拭干净。羽这才发现,婆婆的脖子上为了一个小孩子带的布兜似的东西,难道婆婆吃饭还要漏米?婆婆患了什么病,羽也不知道,隐隐约约听大人们说道,可能是太兴奋了吧,也可能是太激动了吧,婆婆脑细血管像水管一样爆裂了一根,好像很难治的。羽的婆婆在医院待了两星期。一天,羽上完幼儿园,被爸爸接了出来,坐上爸爸的车,车上还开着空调。羽问:
“怎么啦?”爸爸坐在驾驶座上,沉默了许久,然后沉重的说:“婆婆死了。”羽当时还不知道死是什么,只是听爸爸哽咽的语气猜测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便不多问了。到了婆婆的老家—南泉,婆婆静静的躺在棺材中,脸被涂很红,像表演腰鼓时那种夸张。她好像明白了。羽哭得很凶,昏天黑地地哭,旁边的姐姐凯茜也在,泪雨滂沱中,羽大声地说姐姐:“就是你就是你,是你把我婆婆害死的!”姐姐也大声辩解着:“不是我不是我!是你不听话婆婆才死的!”其实她们两个什么也不懂。婆婆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连一声再见也不说。羽长大了才想。
腰鼓队还在,而婆婆却走了,后来,腰鼓也就消失了。“咚恰咚恰,咚咚恰咚恰……”不知道这支腰鼓队是不是婆婆曾经呆过的那支队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