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九

我见到重九的时候，已经认不出来了。他已经驼背，牙齿开始脱落，驼着的背上，背着一个三岁的孩子。孩子用娇嫩的小手，玩弄着重九头上稀疏几个头发。看到我以后，把孩子放到地上，这时候，我才发现重九后边，跟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背着一个包包，重九让小姑娘把包包递过来，原来里边装着很多红枣。重九对我说：“别嫌寒碜，这都是我家院子里的，你放心，这不是行贿的。”重九看了看身边的小孩和丫头：“嘿嘿，这是孙子，这是孙女。”

重九开始给我诉苦，说自己的艰辛。孩子上学虽然免费了，但是生活费更多了。儿子不争气，喜欢赌，把家里的钱都赌完了，儿媳妇走了，留下了这些孩子，自己需要照顾他们。我让重九坐到沙发上，重九看了看干净的沙发，看了看自己肮脏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坐下了。重九说：“我想了很久，想起你来，就找你，让你给我想想办法。村里人数你有出息。小时候，我们两个关系最好。你不会忘了吧？”

我不会忘记的，上学的时候，我和重九一起上学。重九是我们孩子中最机灵，脑子最灵活的孩子。我们的陀螺是他做的，我们跳绳的时候，数重九跳的数最多。班里他是班干部，我记得最清楚的是，重九年年都是三好学生。上初中的时候，是重九和我一起考入重点初中的。他的作文最好，我记得非常清楚，学校的板报上，都是登载的是重九的作文。那时候的小学生报上，还有重九的作文。他是我们学校唯一的小记者。

故事发生了逆转，重九的父亲在一次施工中去世了，妈妈改嫁，留下了重九和弟弟妹妹。重九失学了。重九是自己不声不响离开学校的。我记得非清楚，我早上起床的时候，发现重九不见了。上课的时候，重九的位置上是空的。我和老师去重九家找他的时候，重九带着弟弟妹妹已经离开了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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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经三十多年了，没有想到重九这个时候找到我。在这个城市里找到了我。我看到的重九已经变了。原来漂亮的小伙子已经变得老的我几乎认不出来了。重九开始咳嗽。“找个营生就行，干什么都行。”重九说。

面对着重九，我怎么也说不出自己的无能，我确实不是重九想想的那么有能耐，也没有能力给他找一个营生。重九哪知道，我就是一个靠文字营生的小文人。刚好，我刚刚收到一笔稿费。我从抽屉里拿出来，递给重九：“你先应个急，我们慢慢想办法。”重九看到我拿出钱，立即急红了眼：“你这是干什么？那我当要饭的呀？你这是看不起人呀。我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俺就是想找个事干？你想帮就帮，不想帮也别这样呀，走，咱们走！”重九拉起孩子，气呼呼地离开了。

重九走了，我心里沉甸甸的，觉得对不起他，但是沃确实没有给他找工作的能力。重九再也没有来找我。在一次笔会的时候，我们在一个景区采风，我看到一个捡破烂的男人，手里拉着一个孩子，驼着背，头发稀疏，从背面我觉得很熟悉。那人故意躲着我，我忽然想起，那不是重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