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和外婆
我的命运一开始就泥泞不堪坎坷曲折。无情无义的父亲,在我的天空堆积了滚滚乌云,于是上帝派来了两位天使――母亲和外婆――来为我的心海镶上霞边。
外公是个文人,而外婆只字不识。他们一生相濡以沫养了九个孩子,但最不放心的就是苦命的母亲和我们这群可怜的外孙。外婆身形单薄个头矮小,满头霜发一脸沧桑,眼睑下方有一颗绿豆般的痣缀在纵横的皱纹间,时时闪射着慈爱而明亮的光芒。
4岁那年,父亲狠下了心,扔下我们走了。母亲也一天天单薄下去,最后只好抱着我南下谋生。6岁时,记事以来第一次见外婆,我却看见浑浊的泪水一滴滴地流过那绿豆般的痣。那晚,外婆执意要为我洗澡。她给我拿来很早就准备好了的新衣,一遍一遍的调着水温。她小心的擦我的脸,轻轻的抚摸我的小手,然而当她搓到我瘦瘦的脊背,外婆又落泪了。泪珠一颗一颗的淌过那绿豆般的痣,慢慢的从嘴角滑下来,落在散着蒸汽的盆里,击起无声的涟漪。外婆一边擦泪,一边自语着:“好孩子,你吃了多少苦啊,瘦得我心疼啊!”我似懂非懂的回过头,只见外婆的流泪痣像明星一般,闪烁着慈悲而温暖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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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哄我几天就匆匆赶回广东去了,外婆成了我小学时代最亲密的人。在天使般的呵护下,我的生活多了阳光,身体也渐渐强壮起来。而我也渐渐理会了世间人事,心中的痛苦也与日俱增。人们总喜欢问我:“你爸爸到那里去了?你妈妈真命苦啊!你和你外婆过的是吗?真懂事!”也许他们觉得该这么说,而且必须这么说。而敏感的我只能躲进黑暗的角落偷偷哭泣。这时,外婆便从不知不觉中走来,抱我在怀里,讲妈妈的苦痛,讲妈妈的期望…说着,她的泪水就来了,落在皱纹中的流泪痣上。我在她温暖的怀抱里渐渐睡去…醒来的时候,她还在搂着我,而那绿豆般的流泪痣异常的明亮。
岁月如泪,流过外婆的流泪痣。我长大了,成熟了。而外婆,霜染了白发,斑白了两鬓。脸上的皱纹也一道道的深下去了,而那流泪痣依然耸立着,时时闪射着明亮的光芒。
去年,我望着生命的阴影,加上感情的挫折,一个人偷偷去了上海。在我释放感情的同时,外婆为我日夜悬心。九个月后,我回了家。外婆却并未怪我,只是第一次舒展了眉头,然而泪水又流过那绿豆般的流泪痣。
“菩萨说的真准,你果真这个月回家。我们一起去庙里还愿,真托了她的保佑啊!”外婆高兴的说。而我的心深深地一颤,一种酸酸的感觉涌上来。外婆更老了,走路也更加蹒跚了。
庙设在一个石洞里。洞内清泉流淌,洞外花草相映。洞口上一帘碧藤倒流而下,两边与顶部都是石壁,一点一滴的渗着清泉。洞内显得格外凉爽。泉水穿过石桥沿溪而下,哺育着这片土地上可爱的人们。
我点了香纸爆竹,便站在一旁并不深信眼前的神神佛佛。但外婆却十分虔诚的拜下去:“王母娘娘,我家的孩子真的回来了,真是托了您老人家的保佑啊…”说着说着一滴滴浑浊的泪,沿着皱纹的痕漫过那绿豆般的痣。泪珠在香纸的气息中闪烁着,洞顶的泉滴也点点落下,和泪珠一起融入土里。…我第一次虔诚的拜倒在神前,泪光中,我又看见外婆的皱纹纵横间,一颗绿豆般的流泪痣闪烁着明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