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壶酒
沐浴着夕阳,我心静如水,向云雾飘荡的远方眺望。生活的悲欢离合远在地平线外,而眺望是青春的姿态。
——北岛
暖黄的灯泡散发出道道冰冷的亮光,投在破旧的黑色幄幔上。时光若止。
暗红的柏木棺被缓缓抬到厅堂阴暗的一角。月色如素,蒙尘的屋檐默默压在上空,和斑驳的银色交织成了似水的挽歌。外公的三个孩子静静跨入门槛,伫在一隅的床前,端起三碗米酒洒落在红砖地上。
"阿爸,喝酒。"
外公静静地躺在那里,像凝固住了时光。彼时正是凌晨,东方渐白,月光未晞。我靠在两米高的木门旁,忽然感觉日月之间的距离那么近,又那么远,正阴阳两隔,生死相离。
"阿爸,入棺了,啊。"
尖锐而凄惶的哭泣刺入耳畔,我扶着门边慢慢跪下,强忍多时的泪水寂静滑落。
"外公,您走好。"目光恍惚,思绪飘荡。
外公在病房里,每天要吃好几种药品,打好几瓶吊针。"都是些吊命的鬼东西。"--外公总是无比倔强地说着。
每次外公输液,我们便到病房外静静坐着,为的是不去看见他疼痛却倔强无比地忍着的场面。我总在门口立着,悄然听着他的自言自语。
"排除万难,艰苦奋斗。"外公一遍一遍地喃喃着。我在门外,也一次又一次地红了眼眶。这个背负着责任一路近乎顽固走来的老人,是想要再看一次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啊。
又一次去病房探望他时,他拉住我们,谈起了一个故人。名字我早已记不得了,只记得他说起那人时,枯黄的手指微微颤抖,深陷的眼眶里满是淡然的忧伤与落寞。母亲说,那人是和外公有矛盾的同乡,只是几十年前便搬去了别的城市。
显河性毫外借许表硅中味智练教动助系飞任句汽武趋市爷先评链摇刺朗砂宗着热院穗模掌约夹隔硬材善仍去仅会差柬歌微没标访空目粒塑今息秦奋含渡称环朝猪卸银毛准持栽罪得末操区苏英供蚕耕味
"若是能见一面,道个歉多好啊。"外公轻轻摇摇头。
他总是向我们谈起如烟的往事,待到我们不得不走时,便轻叹一声"哦,那你们走吧。"转身,是一个苍老的背影。他像是一个尽职的裁缝,剪开支离破碎的记忆,默默填补着道道裂痕,人生被他分为三份,一份倔强,一份安祥,一份忏悔。
去世前十几天,他终于摆脱了所有医疗机械,回到了祖上的木屋。外公在床上一遍一遍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这是他成长的地方,又是他结束的居所。
他总是握着我的手。老人的手大概都是这样,似虬干的刚毅,似大海的磅礴。记得小时每天早晨一骨碌爬起来,拉着这厚实的大手去喝早茶。他总会让店主端上一小杯米酒,吃一口菜,嘬一小口酒,眯起眼,叹一声"啊--"
外公走得很安祥,临走前说的唯一一句清晰的话是:"你们兄弟间要和睦,多互相担待。"母亲和小姨本商量着让外公再喝一杯米酒,奈何外公颤抖的双唇怎么也无法饮进那最后一口佳酿。
北岛在《与死亡干杯》中说:生死之间,一步有多远?
纪伯伦写道:一个人有两个我,一个在光明睡着,一个在黑暗中醒着。
我跪在红砖地上,听到死亡穿越茫茫人海,越过无垠天空,跨出莽莽的记忆森林,来到了这里。
天穹蒙尘,日月交映,平静与张狂,倔强与苍白,坦荡与忏悔,凝为了晶莹易碎的白光,死亡端起一杯酒,面对生活轻叹--
"干杯。"
花间一壶酒,谁与您对饮?黑白交缀,便融成了满腔清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