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开始于春天，我对春天有着特殊的感情，不只是因为母亲在这个季节赋予我生命，更主要的是春暖花开，艳阳高照。再也不用成天的捅火炉、烧火炕，弄得灰头土脸跟个泥菩萨似的。

在这个季节，一切充满了生机和活力。人也一样，被冷风和积雪封冻了一冬的种种欲望，在此时也开始复苏，并蠢蠢欲动。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决定买楼的。

北方的四月乍暖还寒，冷风依然刺骨。宋发来电话的时候，我正蜷缩在被窝里做梦。那个梦里我的牙一颗接一颗往下掉，吐在地上像一颗颗玉米种子。做梦掉牙可是凶兆。这话是刘娜说的，她说掉牙后要是出血，就是某个亲属死了，我记得那个梦里并没有见到血，心里也就释然了。

电话响了半天，我和刘娜都被吵醒了，却闭着眼睛装聋子。屋冷谁也不愿意起来。像我家这样砖瓦结构的房子，在这个季节里每隔两个小时就会降低一度，经过漫漫长夜，露在外面的额头和鼻子都冻得冰凉，并依稀可见嘴里呼出的白气。最后还是我坚持不下去，起身披上衣服，下炕抄起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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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发在电话那头早已经不耐烦了，他高声喊道：“都几点了，还不起来？睡了这么多年不也是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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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刘娜结婚八年，还是没有孩子，急得我直给刘娜磕头：“姑奶奶，八年抗日战争都胜利了，你就行行好生一个吧。甭管是男是女，哪怕是个六指儿也成啊！”

刘娜却不以为然，她说：“你就知道生、生、生，都什么年代了，还封建思想小农意识呢！在大城市不要孩子的多了，没有更好，你看咱这杨柳细腰，生过孩子的谁敢和咱比。”

说着就扭摇摆舞，我越看越觉得她像个美女蛇。

毛病在刘娜身上，先天性输卵管阻塞。药没少吃大夫没少看，连烧香的不烧香的各路大仙儿都看了，就是不见好，她那肚子始终是一马平川、坦荡如砥。

去年的时候，和她一个毛病的开饭店王老大媳妇到上海去看了半年，回来还真怀上了。咱也想去，可一打听，这一来一去要花上三万多块，我的妈呀，还不如直接买一个呢！在电视上看人犯子卖一个小孩儿才三五千块钱，还省了十月怀胎、一把屎一把尿的辛苦过程。

话是这么说，事实上问题是我们没钱。谁还不知道孩子还是自己的好，老婆都是别人的好这个道理。无论是买的还是抱的，狗肉使终是贴不到羊身上。含薪茹苦地把他（她）养大成人，一旦哪天知道了自己的来历，保准满世界地去找亲爹亲娘。这事报纸上电视中可没少看了。

我今年也三十岁了，刘娜比我小两岁。我们两口子参加工作七年半，每月工资加一起还不到两千，这还没照面就得花这么多钱，真让人受不了。算了，以后抱养一个得了。

我对着话筒说：“礼拜天还不行睡个懒觉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这边还光着屁股呢！”

宋发说：“吃过早饭别出门啊，今天我往楼上搬，你帮我张罗张罗，一会儿我开车去接你俩。”

放下电话，我一溜烟儿跑回被窝。我都快冻成一冰棍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