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
旧梦摇曳,花开满了沈园,柳条依依,转角回廊处,似依稀望见那旧时光里风度翩翩的少年,便在行文间落笔,写下“沈家花园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的刻骨思念。
她柳眉如弯月,倾国倾城,微微一笑,就醉了少年的梦乡。她用一双素手为少年采下一朵朵最艳的野菊,菊瓣被阳光炙烤,变成香料,被她细细的缝入枕中,隐隐绰绰的花香,是她的味道。少年对她的爱慕一发不可收拾,只有饮下一杯酒,来为自己壮胆告白。
山盟海誓,诺言轻许,少年牵着她的手,只想把时间定格。他陪她漫步,听河流拍岸,赏春花秋月。暮年之时,回顾那匆匆几载,却只剩“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的悲哀。
犹记那年风云突变,少年被迫收起画眉赌书的闺阁姿态,背负起铁马冰河的男儿斗志,诺言轻负,一别十载。他另娶,她别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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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游沈园,少年额头早生纹路,而沈园春色依旧。
且呤且行,即使春意盎然也代替不了她的娇柔温婉。两蝶双飞,不知隐入了哪簇花丛。有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蓦然拨动了蒙尘多年的心弦。他按压不住前去的冲动,可怎料一眼之下,心却碎成粉末:她一如当年,明艳动人,可身边,早就没有了他的位置。赵士程远远望见陆游,点头示意,不失名士风范。
她亦抬头,目光交汇,震惊,痛苦,思念,无奈,她双眸中所含的情绪,他似看懂了,又不敢信得真切。气氛渐渐冷凝。她最终还是镇静下来,得体地做着介绍,眼前这位便是她现在的丈夫。可在刚刚邂逅他的那一瞬间,看见他的那一眼,她多想告诉他:在每个红烛燃尽的深夜,她听着达达的马蹄,却没有盼到梦中的那个少年。
他苦笑,本想祝福,却发现张不了嘴,转眼之间,赵士程已不知避往何处,留给他们二人独处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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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桌上有壶黄藤酒,她小心地斟上一杯,递给他,“这杯酒,罚你离我而去,十年之久!”那句话一句一顿,痛意逼人。酒色清扬,他仰头一饮而尽,四目对望,记忆变得支离破碎,泪水沧然,抹湿了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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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他带来到一面白墙之下,转身面墙,“听说陆将军才艺高人,这面墙,白的突兀,不如将军题首词吧?”她声音平静柔和,隐藏了自己澎湃的内心。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那个春天,是她亲手缝制了香枕给他,可现在她却成了宫墙之中的杨柳,他再也无法触及。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仔细看着他舞动笔墨,心早已坠入深谷了。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写完这一阙《钗头凤》,他便目含复杂,作揖告别,礼数周全,却再也未曾回头。而她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站在粉墙下那个孤零零的背影,因压抑悲声而颤动。
好一句“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可是陆将军,你可知我在闺中日日都不曾放下的相思?
四十年转瞬即逝。她在那里受了四十年风吹雨打的断墙之上,留下附题《钗头凤》,她用尽力气,用尽心力,写下最后一句:“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瞒!瞒!”这么多年,她没有逃离对他的思念。最后相骤无期,阴阳永隔。
一面断墙,染上青苔,那两首《钗头凤》画圆了陆游和唐婉的爱情句号。浮生若梦,谁又懂爱的苦涩和悲痛。
本文筑基于南宋著名词人陆游与其第一任妻子唐琬传诵千载的爱情故事,作者加入了适当的想象,进行了合理的改编,用清丽的语言和细腻的描写刻画了陆游与唐琬两个鲜明的人物形象,尤其两首《钗头凤》起承转合,配合着人物的心理变化,最为出彩。